day杀戮④

DAY 杀戮④

?匕首的尖端即将要刺破玄殇的喉咙,我立刻抓住了他的手。我知道他想要自杀,但是他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死。一旦他死了我们这儿就失去了一个强力的伙伴,但是他似乎已经心灰意冷了,只是对我低声地说道:“凌云,你放手吧。”

他的语速非常缓慢,意志消沉,只是盯着凝然的尸体,望着从她体内流出来的黑色血液在地面上流淌。地面的水泥石板被黑色的血液浸染了,顺着石板的合缝流向了四周围的角落,就如同蜘蛛网一般将我们围合在了中间。

我看到玄殇的面如死灰地低着头,将匕首低着喉咙没有松懈的迹象。我知道只要我松手,那就再也没有办法挽回他立刻要干傻事的局面了。

“我不会放手的。你不可以死!你要和我们一起逃出这里,你知道吗?凝然肯定也会希望你活下去!”

玄殇从鼻端轻轻地“哼”了一声,就道:“人死不能复生,凝然她既然已经被我杀死了,就再也不会活过来。我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,看不到她的笑脸,我将来要做的事情再也不会被她知道,这有什么意义?我活着的一切动力就是为了她,但是现在这个组织已经让我亲手解决掉了我最关心的人,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?”

玄殇用绝望的语气说着。他的手十分地用力,以至于我用双手拉住他的手腕还觉得异常地吃力。我企图想拖延一些时间,但是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心意,继续说道:“凌云,你可能觉得活着的人的生命非常可贵,但是,死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。有一些人,就算是最亲的人、最在乎的人都离去了,他们也能够努力活下去,苟且偷生。但是有一些人却不可以。我觉得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,如果让我在杀了妹妹的情况下活下去,对我来说反而生不如死。你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吗?”

玄殇板着脸,每次说到“死”这个字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皱一下眉头。他现在的痛苦可想而知,如果我就此放手,是不是就能够如他所愿,让他去那个世界陪她的妹妹?如果我能够视周围的人死如若无睹的话,那显然能够应允玄殇的请求。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,何尝不是在毫无光明未来可言的强大组织的**面前的一种逃避。很多人都会选择这样一条毁灭的道路,很多人不选择,毁灭也会顺理成章地摆在他们眼前,这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,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,玄殇又再一次地说起来。

“凌云,你想活下去吗?你无法理解我的感受吧。我想死,我曾经想过,万一我没有找到凝然,我就离开学生的队伍,去找一个僻静的角落自行了断。”

玄殇他早就想过自己的结局。或许他在最开始和凝然分开的时候就开始懊悔了。他想到了最坏的结局,现在的情况只不过是把他的预感具现化了。

我忽然有一些动摇了。要如何去劝服一个早就有了赴死决心的战士呢?没有任何劝说的理由。他们只能够被牺牲在战场之上。就好像柳胜河当时和我说的赴死的决心一样。人总要一死,只是方式不同,死并不是一种妥协,也不是一种无力的抵抗,很多的死亡只是为了迎来新生,迎来没有痛苦的未来。归结为逃避只是很武断的一种想法。日本人自古就有切腹谢罪的自杀方式,我想,玄殇的这种说法也和这样的想法类似吧。

我的手松懈了下来。玄殇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。他的嘴部动作在说着“谢谢”,但是我没有听清其他的内容。这种内容有一些类似“活下去,继续战斗”,但是刚刚战斗的人就要离去了。他的手臂忽然爆出了青筋,全神贯注地朝着喉咙挺进匕首的尖刃。鲜血从喉部喷洒了出来,一瞬间将我眼前的世界染成了血红色。

他的动作并没有停下,就连喊叫的时间也没有,匕首从喉部一直深深地扎进了脖子深处,从后颈中穿了出来。他还有知觉,用仅剩的意识将匕首抽了出来,狠狠地扎进了太阳穴里面。他知道唯有这种方法才能够保证他在死后不会变为丧尸。重要的血脉、神经回路和椎骨都会被切断,血液会从动脉中流干。只是扎入心脏,说不定也无法达到这种一击毙命的效果。

但是这一幕对我来说太过残忍和血腥了。他倒在了地上,满手血污地紧紧地抓着凝然的手腕。我看到在血沫横飞的情况下,凝然手腕中的银色东西在发出闪光。这是一条手工编织的精致手链,虽然样式有一些男孩子气,但是却被凝然保护得很好。即便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和污溃,但这条手链却被擦拭得很干净,没有染上一点点的肮脏物,想必就是在最困难的囚禁时期,凝然也时时刻刻地爱护着这条手链。

这是维系着兄妹两人的珍贵物品,我忽然伤感地双眼湿润了。要如何知晓他们之间如此深厚的感情呢?想必那个组织并不需要多么细致入微的调查,就可以发现其中的问题。很多时候击溃敌人并不需要多么缜密的思维、多么强大的逻辑,只是需要一言不发地在旁边冷静地观察就能够得到结论。而我们一旦在精神不振或是紊乱的时候被占据了空挡,被观察到了内心最为细腻软弱的部分,那么也就离被击溃不远了。

在现在这种状况下,我无法不被他们发觉我的内心。我浑身无力地站了起来,感觉到了天旋地转。我预感到那些人会打开门进来的时候,发现身边已经闪现出了几个人,将我的手臂提了起来。接下来还有谁?接下来是谁受到惩罚?我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这个问题,但是一遍又一遍地出现了我自己的身影。是我啊,那个即将受到惩罚的人最后当然只会剩下我。没有受到惩罚是不公平的,那些死去的同伴们会在地狱里面迎接我,等着我去和他们汇合。

我发现我的身体在地面拖行着,双脚的脚链发出了钝重的声响。我的鞋子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,脚掌被粗糙的铁质地面磨破了,在硬冷的地板上拖出了长长的血线。这个地面上有来回好多条血线,似乎都是我被那些壮汉拖来拖去所导致。我朝着背后望了一眼,发现来时的通道地面一直有这样的痕迹存在,不知那些清扫的白衣人是否注意到了这些细节。

我被带到了那个监控室里,又进行了新一轮的审问。我不知道密码,胡乱说出来的数字也没法代表任何意义。我依旧无法说出一个字,因此受到了他们的暴打。没有同伴被带进来被施暴的情况让我非常满意,但是这恐怕是他们全被杀死后所呈现的结果。我被打到奄奄一息,浑身都没有一处不疼痛,但是好在没有骨折和**。我很想休息,就此闭上眼睛一睡不醒,但是却被拖回了自己的禁闭室,重新开始接受藏文广播的洗礼。

“你觉得你的同伴死得不值吗?”禁闭室的铁门洞开着,冷光从外面毫无遮掩地射进来,一个黑暗的阴影站在门口,挡住了大部分的色彩。那个人是吴宽,跟着我来到禁闭室里面以后,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开口问我问题。

我说不出话来,疼痛已经剥夺了我大部分的意识和力气,我除了模糊的听觉,已经不想要再回答他累赘的问题了。

“在我看来,非常值得。我们的试验人员大量自杀,用你们这里的学生来补偿根本不够。失去一个科研人员的价值和失去一个平民的价值是不能够划等号的。当然你也不同,我们不会轻易让你死,但也不会让你轻松地活着。”

我躺在了**完全不想动弹。靡靡之音在我的脑海中如咒语般回旋起来。吴宽的话根本没有办法仔细地斟酌。铁门合上的一瞬间我不希望那样的冷光在我面前消失。这个地方是如墨一般的黑暗,在黑暗之中有无数被撕裂的断掌伸向了我,无数的呼喊如鬼魅一般充斥着我的大脑,我想到了死,我不止一次想到死,但却完全没有像如今那样强烈过。如果我明天的命运是要面对我最为亲密的人,最为要好的朋友,我也要如今天面对他们杀了自己的朋友那样,将自己的朋友杀死吗?

在这之前,让我先将自己的心杀死吧。

我从衣服里将那把玄殇用过的匕首拿了出来。在被拖出那个禁闭室之前,我就将他的匕首藏在了衣服里面。或许那些壮汉早就看到了我的小动作,或许他们根本就是有恃无恐地不在意我的举动,让我有机可乘。我咬紧了牙关,将匕首对着我的手腕动脉处毫不犹豫地划了下去。鲜血如预期那样迅速流了下来,我感觉不到疼痛了。比起浑身的那些疼痛,这样的疼痛反而让我感到愉悦。我意识模糊地如小时候睡前数羊一般地数着数字,企图抓准他们发现这一事实的动机。整个通道里面忽然想起了纷乱的脚步声。他们发现了吗?我的嘴角忽然开始上扬了,与此同时,我的意识则完全地陷入到了黑暗,再也没有一丁点儿的知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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